不要太高估人性的善，也不要太低估人性之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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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丨张是之

刘学州的遗书我仔细看过了，写的很克制。

一个从来没有被光照亮的人，却是一个努力发光的人。

一个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孩子，没有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的不幸，平和耐心地简单介绍了自己的一生。

这一生是真的苦，苦的不忍细想。

出生时被亲生父母卖掉，4 岁养父母身亡。

寻亲成功，却无法被亲生父母接纳，想要一个家而不得。

本想寻求网络帮助，却不曾想被汹涌的网络舆论「暴力」所吞噬，最终关上了自己那扇本已打开了一大半的门。

我贴一下这个孩子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话，前后两段，完整版在今天三条可以看到。

文字和照片都可以看出，这是一个温柔的大男孩。

如果不是仓促结束自己生命的话，将来会有更多的可能，世界会多一个努力发光的人。

而这一切，都成为了不可能。

刘学州这孩子高估了人性的善，也低估了人性的恶。

高估人性的善，会失望；低估人性之恶，就会受伤。

终究还是个孩子，涉世未深，完全没有应对复杂世界的能力和经验。

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想寻亲，看到孙海洋寻儿成功，并以最大的努力给孙卓创造了最好的条件，迎来了大团圆。

这一切都是刘学州所渴望的，看过他遗书中的那些遭遇之后，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够理解他这种渴望。

这种渴望有多强烈，他的期待就会有多强烈。

而当寻亲成功的激动和喜悦过后，现实未必会像他想的那么美好。

这个时候，失望就会有多强烈。

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，加上这些年的委屈，心生不满、甚至对父母的怨恨，这些情绪都可以理解。

这个时候的刘学州就像是，凭借自己的努力，终于从井底爬到了井口上，看到了新生的希望，看到了照进来的光亮。

他本以为他信任的父母会拉他一把，但是却没有。他本以为网友的舆论会鼓励他继续前行，结果却出现了反转。

母亲拉黑他之后，他继续选择网络公开一些信息，换来的却是网络上对他动机的质疑。

母亲拒绝沟通，父亲这边也是出口伤人，称刘学州是故意炒作，人设包装、卖惨牟利、网络乞丐。

下面这张图是网上流传的父子对话，如果是真的，我觉得这位父亲真是有些过分。

如果下面是刘学州的回复，后面的那个狗头表情意味着，一方面他在尽量维持着和父亲沟通的轻松，而另一方面他内心却要独自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和谩骂。

这种故作轻松，除非是真的不在乎，否则那注定是十分痛苦的。

这个时候的刘学州，可能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，没有人能给他一个排解的出口。

他需要这样的出口，但他没有。他需要一根救命稻草，但是他没有。

没有等来救命稻草，迎来的却是压垮他的无数谩骂。

《新京报》则在此时带了一个坏头，单方面采信了刘学州亲生父母的说法，发表了带有明显倾向性的报道。

报道中把刘学州写成了一个「多次要求父母为其买房，威胁亲生父母和现家庭离婚」的不仁不义、自私自利的坏小孩。

《新京报》的报道一出来瞬间把刘学州推向风口浪尖，很多人是对官媒深信不疑的，说啥就是啥就，于是他们开始在刘学州的微博和直播间留言谩骂。

刘学州选择了正面回应，但很明显，这样的回应只会招致更多的谩骂。

前几天还沉浸在寻亲成功的喜悦中，结果却随即陷入舆论场的漩涡中心，亲生父母不站自己，养父母早已不在，网络又是一片谩骂。

十七岁的刘学州，哪里能承受这样的重量？

别说是个孩子，就是常年混迹互联网的大人，面对官媒和互联网这种夹击，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。

但大人多少经历过一些世事，还有人去开导一下，还有个亲戚朋友去问问该怎么办。

可刘学州去找谁呢？

就在今天，1 月 24 日，刘学州抢救无效去世之后，《新京报》删除所有报道，关闭所有评论区，只字不提刘学州的事，假装没有发生过，所以网友们再次用正义的愤怒来指责《新京报》的作为和不作为。

这事怎么说呢？

当正义没有付出相应的成本时，正义就显得有些廉价，廉价就容易误伤。

就容易出现，当初骂刘学州的人，今天回头接着来骂《新京报》。

当然，我愿意看到《新京报》因为此事而倒闭，而不是被关闭。

更不愿看到因此上风管理机构开始大范围整，甚至是有律师建议的立法惩治「键盘侠」。

「键盘侠」有对有错，错了就惩罚，就没人敢发出正确的声音。

以前总有人担心媒体被资本家把控，但《新京报》可不是资本家办的报纸，而且貌似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相反，正是因为新京报的官媒地位，给了大众以某种不必要的信任，认为报纸说的就一定是对的。

如果没有这层对「官媒」的信任，网上舆论的导向也许不至于对刘学州造成这么大的不利。

信息的竞争，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上，大家自有评判。但现在明显是一个不平等的竞争。

希望那些今天骂《新京报》的正义之士，能够看到竞争的重要性，而不是单纯相信铁腕整治的力量。

2022年01月2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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